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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宣中华 气盛言之宜

2015-05-22 信息来源: 浙江档案局 浏览次数: 字体:[ ]

档案索引
    或许也是这样的季节,一百年前的1915年,17岁的浙江诸暨人宣中华从老家考上了在杭州的浙江第一师范学校。一百年后的今天,一本宣中华小学时的作文本展开在我面前。
    这是宣中华就读同文公学时的作文本,它有一个奇怪的名字:《阅者生厌》。看字迹应是宣中华自己题的, 这本作文本现在被浙江档案馆所收藏。


小小少年心怀世界
    同文公学是今天诸暨牌头中学的前身,创办于1886年,取“同仁集成,以文兴国,以教育人”之意。1909年,宣中华在本村的日智初小毕业后,考入同文公学读高小(编者注:初小相当于小学一年级至三年级,高小为小学四年级至六年级)。
    100年前的学校教些什么,今天已经不可能情景再现了,但从宣中华的几篇作文中,倒是可以看出一个中国乡村少年的胸怀和眼界。这个少年1898年出身于诸暨牌头中央宣村的一个贫苦农户家庭。
    收在《阅者生厌》里的8篇作文,看题目即可知道,这不是写春游记一件小事,而是在学写议论文了,虽然我们不知这是命题作文还是自选题目。有论历史的《唐代均田之制论》,有论国际的《法并越南英据缅甸论》,有论国内的《英雄革命与国民革命论》,有作不远不近之论的《论甲午之败》,甚至还有谈中国财政问题的题目很长的《中国财政困难已达极点除借外债究有良策可以足国用来否试熟筹之》,还有《曾国藩练乡兵以剿灭洪军李鸿章借外兵以惨杀国胞合论》、《论林清李文成之起事》和《清德宗亲政变法自强论》等。
    在欧美电影中曾看到人家的中小学生在谈哲学谈死亡的,觉得颇不可思议,可一百年前我们的学生也是这么在谈的,从宣的作文来看,这也绝对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论甲午之败》获评:清思浣月,爽笔生风
    且看《论甲午之败》,我且一字一句地将它抄录下来,原文无标点,有个别字词因老师的圈点而不甚清晰,以()示之,见谅。
    前清甲午之败论者,纷纷皆谓海军操练之不熟,战舰之不坚,器械之不美,余窃以为不然。甲午之败盖由于中国之海军畏缩懦弱,视日兵如豺狼狮虎望风而溃,有以致之也。何则日本率强悍之师前来攻侵,苟清之海军皆勇往直前视死如归赴敌如蜜,出其三十年来所积盖蓄之武艺以前去御敌,则日本虽悍未必大败,于彼且幸而得胜,亦未可知。奈何,清之海军皆不能如是,故畏首畏尾,未战即退故一败涂地至割地赔款,而三十年来所办之海军亦以覆没,国内元气为之大丧,可谓恨哉,甲午之败岂非海军畏缩懦弱之故。()虽然清政府对朝鲜苟能保护极力防守严厉,不以消极主义使日本无机可乘以进据朝鲜且诱朝鲜使朝鲜离我,则朝鲜可永为我国蕃属,而中日之战亦无由起,甲午之败亦何由来。吾得而断之曰,甲午之败则由于海军畏缩懦弱,而清政府对朝鲜不能保护极力防守严密,亦为导火线之一。
    全文355个字,一气呵成, 这就是一百年前一个中国少年的意气和视野,老师当时给的评语是八个字“清思浣月,爽笔生风”。
老师点评认真严苛
    不要以为老师只是一味说好话,我且引几句老师的评语吧。
    《清德宗亲政变法自强论》,老师的评点是“删去多词多句便有可观”。
    《论林清李文成之起事》,老师的评语(包括旁批等)一共有三条:“一气呵成,点尘不染”,“作者思想开展词句达畅,此后不如速短老练使阅者不生厌为妙”,“首末词句简明中间叙事受迫嫌长耳”。
    《唐代均田之制论》,老师的评语是“气盛言之宜”。
    《惨杀同胞合论》,老师则以批评为主:“文贵精不贵多,作者不求精而求多,而自以为韩信将兵多多益善矣,而谁知按之于题而不妥之处实多,孔子曰虽多亦奚以为,作者之文可以此语评之”。注意孔子的“虽多,亦奚以为”的意思可理解为“这样就是诗读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英雄革命与国民革命论》,老师的评语只有两个字:畅达。
    而那篇论中国财政困难的作文,老师的评语是:“凡作长篇者必须气盛言宜,否则枝枝叶叶为之多许反不如少许也。”
百年前的作文课
    看来这个老师主张写文章要有“气”,且特别提倡要写短文要把话说清楚。从作文原件看,老师不仅有批语,圈点也极细,还有不少直接改句子的。
    这样的国文老师,这样的教育,这可是一百年前的浙江诸暨,还不是县城里。且当时的作文本已经是该校统一印制的,有“暨邑南乡”、“同文公学”和“文课”的字样。据说当时教宣中华国文的老师是张万裕、何叔和,但具体是哪一位写的评语就不得而知了。
    平心而论,在我看过的宣中华同辈的作文和日记中,就文采来说,宣并不算是特别出众的,但从关心国事这一点看却是出类拔萃的。宣中华少有壮志且发愤图强,尤是表达了要改革积贫积弱之中国的那样一种呼声,小小年纪即在寻找火种和途径。老师也真的是在教书育人,这哪里仅仅是在批作文,实际上是引导一个少年怎么看世界怎么看历史。这不禁让我想到,我们现在的中小学生还会写有关甲午海战、中日问题的作文吗?有人可能会说,这不是外交部新闻发言人的事情吗,与你何干?殊不知国家是13亿人的国家,更是几亿中小学生的未来。
    另悉,宣中华还有一本作文集叫《春秋鼎盛》的,还未见其貌。
一师风潮中的学生领袖
    1915年,宣中华考进了经亨颐任校长的浙江第一师范学校,就像小溪里的一条鱼游进了大河里。当时能读这所学校的绝非等闲之辈,任教的老师也都是大师,比如李叔同。
    现有资料显示,一师时期特别是后期一师风潮时的宣中华,已经成了学生领袖。
    当时宣中华有一个身份,他是杭州市学生联合会执行部理事长,不久又兼任浙江省中等学校以上学生联合会理事长。另一说,他就是杭州学生联合会的理事长。简单地说,他是五四时期杭州学生运动的领导人,跟他名字排在一起的还有俞秀松、施存统、徐白民、汪寿华等。
    一师毕业后,宣中华和徐白民留校,留在一师的附小任教。宣和徐都是诸暨人,能留在省会城市杭州任教,算是优秀毕业生的待遇。不过他们的同学、后成为著名记者的曹聚仁(曹景行之父)说过一句蛮客观的话,他说他们的心也野掉了。
    事实上从一师之后,宣中华很快走上了职业革命者的道路,他当时非常接地气,先是去工厂再是去农村,一头扎进中国最真实的社会底层。
    1920年的11月,沈定一、刘大白、俞秀松和宣中华在杭州成立“悟社”,这个社团主要从事社会主义思想研究和宣传。这其中,刘大白是一师的老师,而沈定一曾经是宣的精神导师,美国人萧邦奇在研究沈定一的专著《血路》中说宣中华和沈定一最初“两个人像一个人一样”,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宣中华时时学着沈的样子,几年之后,宣中华即跟思想转右的沈定一分道扬镳了。

 

代表浙江赴俄参加共产国际大会
    宣中华与工人的结合,就是跟浙江印刷公司创办了全省第一张工人报纸《曲江工潮》。当时该公司的领头人是陈范予、倪忧天等,现在又加上了从一师出来的学生领袖。当时,这张报纸一共出了13期,1921年11月停刊。这张报纸还跟另一个一师毕业生魏金枝有关。魏曾是文学青年,在一师时跟柔石等组织过晨光文学社。宣中华一跟工人站在一起,他的身份就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他成了工人的代表。
    1921年夏秋期间,当时既是社会主义新学说的拥趸者,又有萧山衙前大地主身份的沈定一,在家乡衙前办起了乡村小学,免费给学生和村民上课。他需要聘请老师,于是宣中华和徐白民成了最佳人选,因为他们是一师的毕业生,既有专业知识,又有革命热情,同时聘请的还有自己的儿媳妇杨之华,后来杨嫁给了上海的瞿秋白。现在沈定一老宅的二楼还标有“杨之华卧室”“宣中华卧室”的字样,估计是后来标上去的。包括沈的好友邵力子和刘大白也去那做过老师。
    当时宣中华便在沈定一的领导下,以农村小学为阵地,从事革命活动。他还经常与其他进步青年教师深入绍兴、萧山等农村,帮助贫苦农民学习文化,宣传革命道理,引导农民组织起来与反动政府、地主豪绅作斗争。
    因为有这样的资历,宣中华后来和倪忧天赴苏联参加了“共产国际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据《杭州大事记》1922年载,“1922年1月21日共产国际在莫斯科召开远东各国共产党和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青年团员宣中华和先进工人倪忧天代表浙江杭州出席。”宣中华是代表浙江农民协会去参加的,而倪忧天是代表工会去参加的。俞秀松当时曾以共青团书记的身份也远赴莫斯科去参加过不少共产国际的会议。这说明宣中华和俞秀松以不同身份成为当时最为活跃的先进分子。
    当时这个会的团长是张国焘,据说在赴苏途中宣中华曾跟张发生过不快,张遂在宣的入党问题上作梗,宣于1924年才正式入党。
《杀宣统》轰动一时 周刊被毙
    1922年11月,老师级别的沈定一、刘大白和学生辈的宣中华、徐白民等人又建立了“任社”,是年11月27日,他们创办《责任》周刊。浙江档案馆现仅存一份珍贵的创刊号《责任》(四个版面),当时编辑部设在萧山坎山,发行部设在杭州皮市巷三号,这是刘大白的家,该址现在已成一家大酒店。《责任》一共出刊15期,其中最有影响的就是宣中华写的一篇题为《杀宣统》的文章。
    宣中华说“清室是国民的仇敌,正应杀得干干净净以雪大愤。”
    宣中华认为北洋政府完全是和清室一鼻孔出气的“封建余孽”,他说,一个以民主二字立国的国度里,摆着一个“皇帝”,而且人民每年供给他四百万元的消费,这不是全世界绝无仅有的大笑话吗?国人呵,我们应该明白这犯有背叛民国罪行的宣统,非杀不可了!
    他说:“不把宣统杀了,清室的废灭是无从谈起的。所以,我们应该大声疾呼‘杀宣统’!”
    此言一出,舆论哗然。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老师给他写评语了,评语来自整个社会。
    明眼人可以看出,这个杀,其实是一种逐,即要把宣统(溥仪)逐出故宫,但官府的解读显然不是这样的。
    北京政府立即致电浙江省长并转萧山县知事彭延庆。电文中说:“萧山县责任报第九期,论文标题为杀宣统,此等激烈之词,值此人心浮动,殊非所宜。并附原报一纸,请予取缔。可优待条例,原为辛亥南北议和时所订定,今以杀字标题,非但与当时法案不符,律以五族共和之意,亦大相抵触……应即由县传该报主笔,此后言论,务持正大,并将前项论文,自行矫正,以免徒贻口实。”
    北京如此反应,听话的省政府便查封了周刊,并将主编徐白民逐出萧山,从此世上便再无《责任》了。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终于在省档案馆又觅得一张宣中华的照片,一张穿长衫戴眼镜的全身照片。穿长衫而且能上照的人是不多的,宣中华算是一个。一看此照,方才觉得这个浙江的学生和党派领袖,也有一种藏而不露的气质。
    实际上,包括俞秀松、汪寿华在内的诸暨籍一师学生,以今天的标准看都是帅哥,特别是今天我们谍战剧看多之后,从他们的形象也会很自然地想到当年潜伏的特工人员。
    从《浙江通史》里一张照片的注解中,可以看出当时宣中华在浙江的政治地位。此照片是“1927年2月8日,北伐军十七军在军长曹万顺(前排左八)的率领下进占温州,宣中华(左九)率国民党浙江省党部代表团迎接”。照片中宣中华是居中位置,跟军长站在一起,只可惜没有加注宣中华周围的人。
    相比于沈定一,宣中华的人生要简单明了得多,一师的日子奠定了他作为学生领袖的一切,离开一师的七年,他先是跟着沈定一和陈望道等老师,从事革命活动,包括在上海、杭州、萧山。国共合作期间他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并很快成为国民党省党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这个时候他跟沈定一是一个圈子里的,后来以西山会议为分水岭,宣中华坚定地站在了沈定一的对立面,成为国民党极右派的坚决反对者。
    宣中华也有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他的夫人是被称为红色女特工的临海人吴先清。
    他们的爱情就像王菲唱的那句“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那是在西湖边,这个注定要产生爱情的地方,那是1921年的秋天,温暖不仅是身体的需要更是心灵的渴求,那是一次邂逅。
    “吴先清的画笔往后一甩,水彩溅在青年的衣裤上,青年‘哎哟’叫了一声。先清回头,被溅者竟是自己熟识的省暨杭州市学生联合会执行部理事长……”
    这是作家王旭烽在《主义之花》一书中对宣中华和吴先清的一段描写。其实宣中华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姑娘,且有意无意地朝她多看了几眼,脚步也不知不觉移向了她,遂有这样的邂逅。
    那一年宣中华23岁,吴先清17岁。
吴先清,比宣中华更传奇
    吴先清是1904年生人,1920年发生一师风潮时,吴正就读于杭州蚕校。当军警包围一师操场时,正是吴先清带领学生们杀将进去。为什么女生比较容易冲进去?我想一是女生是去送吃送喝的,二是女生一旦发怒,警察也是怕的,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的吴已经认识宣中华了,因为宣在学潮中名气很大,或许就在一师风潮中彼此有了好感,于是才有了传闻中的邂逅和一见钟情。
    因为参加了一师风潮,蚕校先是不让她毕业,罚她留校饲养春、夏两季蚕。本是专业学习劳动,却变成一种惩罚,不过吴先清已另有志向,1920年的秋天,吴先清进入了杭州私立美术学校学习绘画,当时她的哥哥在这所学校任教,学美术是她一直的志向,所以才有在西湖边的写生,才有了跟宣中华的邂逅。
    至于宣中华为什么跑去西湖边,我就不能像电视剧那样虚构了。1924年下半年,他俩结为夫妇。
    据称宣吴夫妇在上海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冬天只有一套棉衣裤,出门的那个人才能穿,不出门的那个,只能躲在被窝里取暖。当同志们看到宣中华越来越瘦,劝他要注意身体和休息,他总是说,其他人都在流血或在狱中承受折磨,我瘦一点又算什么呢?两人育有一个女儿,但女儿刚满月就夭折了。
    吴先清后来红色特工的身份,让她比宣中华还多了一些传奇色彩。1925年她被党派去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宣中华牺牲时她才23岁,后来她与同样留苏的刘鼎结了婚,刘鼎后在中央特科工作成了陈赓的副手,也是吴的领导,随后吴也进入特科成了一名女特工。她跟国民党的空军司令周至柔(也是浙江临海人)等都打过交道。1933年,吴先清调到共产国际远东情报局任谍报组长,后去东京从事谍报工作,1935年9月,她又被派去苏联学习,就读于莫斯科马列主义学院,1937年以“日本间谍”之名被苏联方面逮捕,后被流放西伯利亚。1938年,吴先清在劳改营里悲惨死去,也有一说为“不知所终”。

 

从艮山门扒火车离开杭州
    1926年宣中华被选为浙江参加国民党“二大”的三个代表之一,还有两个是蒋介石和经亨颐,宣还在大会上作党务报告,一时成为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进入1927年的春天,风浪和变故来得如此之快,照美国人萧邦奇《血路》一书所叙,4月11日清晨,他是被人从床上突然叫醒的,因为他的同伴发现他们的办公楼已经被杭州军警包围了,4月14日,宣中华做了“易容术”,拿掉了眼镜并装上两颗假牙,他穿上了铁路货车司机的制服,在薛暮桥等同志的掩护下,步行到杭州的艮山门车站,扒上了一辆开往上海的货车。此行宣中华去上海有两个目的,一是呆在杭州已经不安全,而上海至少还有租界可躲避;二是向上海的领导汇报杭州的情况,这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浙江省档案馆馆藏民国浙江省政府缉拿宣中华、赵并欢、徐白民等人的影印文件,文中把宣中华等说成是自“民国八年以来”皆在从事共产主义活动,且发文范围为“内河外海水警局、省防军总指挥部、各公安局、各法院、各县县长、各县警察所”。
闻师一句话 才没拆寺灭佛
    宣中华是在货车到达上海龙华车站卸货时下车的,然后步行进入市区。据说他在快进入国际租界区时被一便衣特务认出而遭逮捕。反动派以为可以从他身上挖出整个江浙地区中共党组织的线索,15日,上海警备司令杨虎等在龙华警备司令部提审宣中华。面对诱降和酷刑、枪杀威胁,宣中华一律不为所动,正气凛然地说,“你们杀了我,无非只不过一个宣中华,但千千万万个革命者会来杀你们的”,“中华今为革命而死,虽死无憾”。
    4月17日深夜,宣中华被特务用乱刀砍死,尸骨无存。
    先期被杀害的还有宣中华的同学兼同乡汪寿华。现在上海和杭州的革命烈士纪念馆中都有宣中华的事迹介绍。两个月之后,宣中华的弟弟宣中民被枪杀于杭州陆军监狱。
    宣中华被害后,他在一师的老师夏丏尊在白马湖的平屋前挂起了一副对联:天高皇帝远,人少畜生多。同学中想给宣家捐款的,但因是白色恐怖便也人人自危,也只有经亨颐老师敢以个人名义给宣家送去慰问金两百大洋。
    还有一则轶闻也值得一说,北伐军南下时有拆寺灭佛之动议,弘一法师着急了,因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当听说军中有昔日的学生宣中华时,他便邀宣中华到虎跑寺深谈,说“和尚这条路还当留着”,寺才幸免被毁。宣中华后来对人说:“闻李先生言,不觉背上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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